一个广东老兵的半生漂泊：从被抓壮丁到落叶归根
1949年8月的一个夏夜，广东大埔县热得让人喘不过气。25岁的于合海刚和妻子干完农活躺下，突然被一阵狗吠和砸门声惊醒。快开门！的吼叫声中，他以为是土匪来了，慌忙让妻子抱着两岁的女儿躲进里屋。门一开，五六名国民党士兵就冲了进来，枪栓拉得哗哗响。他哀求着要和父母道别，却只换来一句马上就能回来的敷衍——谁曾想，这个马上竟让他等了整整39年。
被抓到县城后，这个只会种地的农民还天真地以为只是当挑夫。直到领到军装和步枪，他才意识到自己成了胡琏兵团的新兵。在潮州驻防的两个月里，他多次想逃跑，但看守森严始终没找到机会。10月初解放军逼近时，这个连船都没坐过的旱鸭子，在呕吐不止中被运往金门。10月24日深夜，震天的炮火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，班长扯着嗓子喊集合的声音和金门滩头的交火声混作一团。三天两夜的战斗里，五个昨天还在聊天的同乡接连倒在他身边，而他的子弹根本不知道飞向了哪里。
展开剩余60%1950年调到台湾宜兰后，反攻大陆的口号渐渐成了泡影。这个不识字的庄稼汉选择留在部队——毕竟退伍后连土地都没有。1971年47岁退伍时，他用退伍金在桃园买了间鸽子笼似的33平小屋，客厅卧室挤在一起，厕所厨房像后搭的鸽子窝。工厂杂工的微薄薪水让他打消了再婚念头：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呢。1988年夏天，当飞机降落在广州时，这个64岁的老人双手止不住——上次看到故乡的稻田还是壮年。
村里的变化大得认不出路。问路时遇到的老人突然瞪大眼睛：你大哥是不是于大鸿？这句话让他瞬间红了眼眶。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已经认不出儿子，直到他跪在床前哭喊娘，我是二海，枯瘦的手才突然攥紧他。父亲早在大饥荒时把口粮省给家人饿死了，妻子在他走后第五年改嫁，40多岁的女儿喊爸爸时透着陌生。他给家人留下1500美元积蓄，却最终没能赶上见母亲最后一面——1993年那通咱娘要不行了的电话，被繁琐的手续拖慢了脚步。
2005年，81岁的于合海卖掉了桃园的老房子，但约定能住到生命尽头。4年后，85岁的他请了位保姆照料起居，承诺将部分遗产相赠。这个经历过枪林弹雨的老人常说：我这辈子就像片落叶，飘得太久，根都找不着了。唯一让他欣慰的是，至少最终躺在了故乡的泥土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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